图文/陈冬记
下楼。自信箱内拽出,尚还有墨香余韵的《上虞收藏报》。并感悟连贯了近二月的酷暑热浪,叠加已蔓延了三年的新冠瘟疫,近日始亦有所改观。顿然消澌和缓释了前一阵子里,度日如年般抑郁逼仄。而更使这个史无前例的壬寅年之夏,必将被铭词于在历史长河里。
照旧,迫不及待打开报纸。于上上下下过目之中,被一篇《赞爱上虞文史的小陈》里,一行“我对他说:你爷爷是我们上虞劳苦功高的老县长。解放前在横山闸头打过游击……”字样,触景生情感慨万千。
时光荏苒,回溯半个多世纪以前的,那个另一番史无前例年代。
时间:夏收夏种“双抢”刚刚结束后的某日近午。
地点:县城所在地百官镇的解放路上。
时日,大街上人流来来往往。但和以往有所不同的是:偶尔有一簇簇,臂膀上匝着“XXXX井岗山兵团”,或“XXX联指造反派”等等五花八门袖套者。举旗鸣锣又呼号地,在满大街的墙面上撕了又贴,贴了又撕地糊大字报或标语。
一位瘦削的中年男,刚刚从掛有“上虞县物资公司”牌子的,门口台阶上下来,就被一戴着时髦流行军便帽的学生娃,自侧面拍了拍肩膀后拽住了。随即便语速急切地向他开口:
“陈光裕同志呃!我是‘春晖中学XXX革命造反战斗队’的。为了响应党中央文化大革命号召。我老家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里,日常演出样板戏缺少黄军装。但是,百货公司里去买要凭布票,可公家哪儿会有布票啊?所以,需要侬帮记忙……”。顺势又递上了一张盖有二枚公章的介绍信。
这位冷不伶仃被逮住的男子,由最初的瞬时惊诧!而逐渐转为面色缓和唯唯诺诺。霎那几秒间急剧变化,出于人类属于高等灵性动物之本能反应。待他接过纸片,见到有“浙江省上虞县盖东人民公社管理委员会”和“上虞县盖东人民公社闸头大队”字样的鲜红印章后,便边摸出钢笔,边笑容可掬地在上面签了字。并道:
“原来你们是横山闸头来的呵?我当年在你们村里的堡垒户家里……。”
“革命小将,我祝贺你们!”
……
然后,该同伙三人兴冲冲地,往就近十字路口的百货公司里面跑。
但是,由于当年的社会生产能力,和这突如其来的市场需求量形成了巨大反差。别说是红、黄和草绿色布匹会时常脱销,有一阵子甚至于连各色纸张、笔墨、油漆等文化用品也供不应求。一时难以满足华夏大地上,瞬息间里出现的“大字报遮天盖地,墙头开花红海洋世界”所需。
幸好,当时采纳了其中一位营业员的建议:
“你们可以买白坯布回去,再配相应的颜料,自己去染色……。”
蓦然回首,新中国刚刚成立后的五十年代初。凡是有一拨一拨的外来人员,来向我家门框上的一块《为国光荣》匾脱帽致敬时。家父母时而也会认出其中的这一位“瘦小但不失干练者”,并上前打招呼:
“陈光裕同志哦!侬又带人来哉啊?”于频频点头和握手之间,自然会有一连串的双方应答:
“对!对!是工作需要!工作需要!”
“你们辛苦了!辛苦你们了!”
“应该!应该!”
“回见!唉!”
“慢走!”
……。图1
随之的五十年代末。在百官新落成的县工人俱乐部里,参加“上虞县第一次少年先锋队红领巾代表大会”上〔也是庆祝建国十周年大会内容之一〕,首次见闻了陈光裕县长作推荐介绍:由刚刚自首都北京荣膺归来,参加完“全国英模代表大会”的代表光荣妈妈沈美英她,受到毛主席接见的感慨长篇报告。
时逢热火朝天的“大跃进”运动风起云涌之际。原先往年常有各地人来瞻仰的该院子里。门楣上的牌匾仍在。但,其它都被腾空了。作为隔壁大食堂里的附属会计室和小仓储。于其中一间内,还搭有几张掛着蚊帐的简易床铺。
“这张床是小越区里来的王祥根同志睏〔睡〕的……。”
“那一张是陈光裕县长和XXX刚刚用过……。” 这是当年的该屋主人第二代〔时读小越区校,即参加完上述大会回来之后〕,在抬头聆听着,戴一副深度老光镜,时任食堂会计的章元良老先生主动介绍。
皆因当年有“各级领导干部们都要定时定点下基层。与贫下中农们同吃同住同劳动”之规定所需。即“三同政策”。图2
一九六七年盛夏的某日午后。位于横山西北向的原陆家村〔即将更名为“卫东公社东前大队”〕小学,校门口大道地上人头涌动。以公社造反派组织名义,用N只木稻桶翻转后搭成的简易台上,“坚决打到走资派县长陈XX”的巨型横幅凌空醒目。由台上人用麦克风领衡,经电喇叭再扩音后的口号声此起彼伏,更为震耳欲聋怂恿人心。
于起起落落间。使得该舞台左侧,一匝着红袖套者手中的鞭子,落向这位被掛牌子戴高帽,又五花大绑人身上欲加频繁……。
随后的一九六九、一九七O年……。
每年立秋后的杭州湾以南沥海、沥东、盖北、盖东大围涂工地上。于人山人海之中,时而会见到这一裤脚管卷起至膝盖以上的瘦削老人,他或是在被人们围侃;或与人在弹指大海!无论寒冬腊月风霜彻骨。
七十年代初。早先乳臭未干的这一位横山闸头人后代,已完全成人了。并且逐步开始关注,自个先人们的历史谙练世事。在用某业余时间段里,相帮住原丁家寺内的,杨姓友人家中油漆几件家俱辰光。无论是在翻越铁轨的半路上,或者是该住宅区内的道地里。时不时地会见到,该逢人便点头微笑,同为对邻的陈光裕他〔她〕们夫妻俩。
新世纪之后的十来年前。这位当年前半生曾经在老家务农的小伙子,如今作为沪上退休老人的他。待送走了迈寿老母亲后也瞬感百无聊赖。于是没事找事,回老家寻寻觅觅遍访尚还在世的祖上老亲,或者是年长知情的当年村民们。
某日,于其中寻访到了,位于抗战时期的民主政府根据地,岑仓堰附近李家当年的一堡垒户家中时。该兄弟俩便滔滔不绝地打开了话盒子:
“那辰光,陈光裕他曾被“浙保”兵丁追呃!……差一点点……真险喔!”还原概况是:
抗日战争后期的1944年下半年。某日近午。一位正在河埠头洗芥菜的老大娘。猛然间里听到枪声阵阵剌耳……。
探头岸上,:田径间有一戴斗篷〔竹笠〕的小年青,正在向这儿奔驰而来。鸣枪追逐他的是东北方向,大老远自邻邑诸家桥附近的,一拨被当地人鄙称“浙保乱毛部队”。
待这位气喘吁吁的男子奔到近前时。老大娘便灵机一动,随即招呼他钻入停于埠头旁的一农船后舱中。并脱下自身上的一件蓑衣〔间有小雨〕盖住舱口。再把一大堆的芥菜,都或摊开或堆叠在上面。随之,时而丢几块石头往河中……。
待众兵丁追到河埠头举枪逼问她时,老大娘不慌不忙地,手指着漂浮于在河中央的一顶斗篷和圈圈涟漪道:
“诺!奈自已都看看,他老早爬上河对过起了!”……
兵丁们瞧着这只前半段已搁浅漏底,面上又堆满了这么多,待洗未洗芥菜的破木船后,只能对着隔水相邻的几间茅屋方向鸣枪又骂X!……。图3
先人铅华于故里,峥嵘岁月皆尘埃。
时年奉命轮流拉着手拉车,车上装有四、五匹白坯布和相应颜料。因完成任务而兴高采烈回程的同伴,其中的陈X狗〔生肖狗〕刚前几年走了。今已剩俩。而“戴黄军帽的学生娃”吴X龙〔生肖龙〕,他年虽小但福运大。因是当年不久后便应征体检合格。被敲锣打鼓地欢送入伍了。
当年学生兵的他。据传,如今是属于师衔级退,自合肥徙居沪上了?
同城陌路遥,寻觅千般难?青葱兄弟党,古稀莫逆望!……
备注:
《上虞县志》1989版记载,陈光裕〔1925~2004〕,浙江余姚人。自1954年第一届人代会起,连任上虞县副县长四届。继后二届任县长。1968年是县革命委员会副主任〔即副县长〕。1966年至1980年间,连任中共上虞县委副书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