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横山记忆——石头菩萨溯原
图文/陈冬记
我的老家，在浙东宁绍平原之间。有一座孤寂的小山，因横卧在杭州湾畔以南而名“横山”。于历史上，曾经有诸如明朝谢谠、晚清陈梓等等名家，在游历该山之后，留下了许许多多脍炙人口之名篇。其中尤以王登墉的《横山春晓》、江士澜“八咏”、峻飞居士“八景”，和陈步云对横山的“十景”并“十咏”记略为最。〔注1〕
时光荏苒，回眸至上世纪的五十年代初某日。
于该横山以东的山脚下。一学龄前儿童，大清老早地被驮于在牛背上。由其父亲牵拽着，踱过村口闸头堰的那连老黄牛都须小心翼翼，历经了万千船只几百年磨砺，已成狭窄光滑的圆弧形拖船坝脊石。
但和以往所不同的是，今儿并非是在河对面的石牌坊之下，或拽着爬闸塌头（卧虎岗）往小岙山上去放牧？而是东拐绕燕子窝村沿山脚下南行，径直来到了三里地外的山前大陈家村里。
该村后的山坡凹处，因有一泉眼常年不息成洼。后人们便蓄水为池。顺势斜倚故而被称谓“凤窝春熙”处。与北面闸头村半山岙里的“掛壁清泉”一般，同时成为了当年的横山十景中之一。
也是在那时。懵懵懂懂的该，才逐渐知晓自己父亲起早摸黑地，带了几左邻右舍们来此忙忙碌碌许久，是在为外公外婆和大舅舅开辟墓地（其中外婆为寿穴）。然后把原置于塘外后海头十六户诸丁丘里，先前住宅草舍旁的遗体棺木，经由抬杠转船运并几番拖堰坝之后，迁徙廿来里地至该处永久安葬。
时日。到了目的地后，老爸便使我牵着牛绳放牧，并再三叮咛不要乱窜乱跑。自个儿就往位于半山腰的墓地里忙去了……。
“拄颊看山山欲高，当年牧童稔成耄。”
新千年后的某清明日前。待其回老家旧地重游，竭尽思虑反复辗转于此。寻寻觅觅外公外婆坟茔当年的印记时，才始有所感所悟：世上无有真凤凰，横山自古多锦鸡（山鸡）。旧人们谓此“凤窝春熙”名符其实。
目及所处山坡势缓不大，连池水在内也仅几亩而已。但亦如畚箕般越往上越陡，至半山腰峭后再缓。已历经了一甲子多沧桑的，外祖父母们坟茔正隐栖于在其中。
蹑足孑立。耳畔静山空寂。时而鸟雀掠影，鸣声啾唧。目擩东侧翠竹摇曳溪流潺潺。西向绿茵繁茂曲径通幽。放眼正面，一泓碧水之不远处，便是粉墙黛瓦的原“春记”“益记”二大豪宅院落傍水依偎。该处上下左右似阶梯形并扇状展开。若以地球经纬辨：轴线恰如正宗的座北朝南方向之星位内。正所谓是“左青龙右白虎”哦！
更为深刻的是，承蒙一村民所示。于枿枝桠杈之中，寻到了孺童时曾瞥见过的“石头菩萨”。当年因胆小谨微。遵父命牧绳在手不敢造次，钻篱笆荆棘去就近探个究竟：该置于山野露天的石头菩萨，与本村斗水庙里的木头菩萨有何区分？
但是次虽无篱墙阻隔，仍被漫藤遮掩。只能觑见其局部：面尽毁。问因由？答案不出所料，皆“文革破四旧”之故也！
隐约之中尚剩一“口”：在呐喊乎！呜咽乎？
十来年前。本人藉由网络结识了一位，现住汉口的横山同乡“老绵羊”。自叙祖上是大墙门支（即“凤窝春熙”处的左下傍山处）。曾私塾于小越。日冠投降后那年随家人们迁汉。其对照由我发予他的电子版《西横山陈氏宗谱》中所载。晓得自个的曾祖父和陈渭是嫡堂兄弟。
又据他描述：该处常年被铁丝网和篱栅环绕。石头菩萨高丈余。非族人只许远眺不能近前（此传说，本人亦也经曾住就近的阮金堂老汉在世时证实过）。
追忆前半生在老家时。但凡有人提及“春澜佃王”如何发家致富？〔注2〕又如何造桥铺路行善时？便会有年长者们滔滔不绝地述说：仁趾堂祖上是仰仗了该“财神菩萨”，以及“横山石头菩萨”是如何如何地灵验。由此频传十里八乡。所以把他围了起来云云。以致民国年间，该“石头菩萨”几乎成为了，横山的代名字地理座标，和“春澜佃王发迹”的崇拜者们之偶像。
至于这闻名遐迩的“石头菩萨”开凿于何时？在下翻遍古籍都逸记无晓。
但自《西横山陈氏宗谱》中得知：仁趾堂族人们发家，最早始于春澜佃王之叔父雍亭（1802～1871）。谱载该有“议叙八品侯选县丞，勅授修职郎，诰赠朝议大夫”和“道光癸卯（1843）年湖北水灾捐资赈饥奉旨旌奖”字样。其他诸如其祖父母、父母和众多兄弟、老堂等的名衔，都谓“诰赠”所致（即后代为先人们向朝廷花钱买封爵）。
纵上所述。该“石头菩萨”的历史，不外于嘉庆前后至于今的二百年左右时间。本人前半生就为伴与在横山。深知山上的石质，并非都是坚硬无比的花岗岩。特别是祼露于外的山脚下表层面石，历经亿万年岁月洗砺后，大都已成了被村民们戏称为的“屎石”（风化石）。陈氏先人们把石像围于囫囵。实出于爱惜而非吝啬喔！
然此。仍有周遭老百姓们，每逢新岁正月初五日。不亦乐乎地来此奉拜财神。樊篱外顿时鞭炮隆隆，香烟缭绕。“赵公明元帅”弥漫于烟雾之中。此景此俗终止于五十年代末。
于记忆里。当年老家所有受人供奉的五花八门各路神灵之中，最为亲民的，莫属是“灶神”和“财神”二位菩萨了。
旧往甭管是穷家或富豪，每逢农历腊月的廿三日（小年夜）。家家户户的主妇们，一大清早地便会，掸扫砖砌灶台上的灰尘，往置于烟囱旁的灶君菩萨专龛座，更换上新的招贴纸。然后点烛上香奉供品合掌祭拜。相传，灶神是执掌人间烟火饮食的司理者。时日是他升上天庭去向玉帝禀报的日子，故曰“送灶神”。在民以食为天年代里，其历朝历代受人追捧是理所当然的。
则财神爷就不一样了！因为众人皆知：天下苍生谁不爱财？但是，倘若人人都发财，等于是个个没有钱。这其实是宇宙定律。故以往家中凡供奉着财神爷的，仅仅只是地方上已经发了的，少之又少的几大户人家而已。这想必也是当年的陈氏祖上们，不惜花费巨资开凿“横山石头菩萨”的初衷吧？
而近现代的普通老百姓们，于每年的正月初五，在自个家门口放几个爆竹“迎财神”？已非信仰使然，仅为娱乐而已。
但是：“没听说过该是财神菩萨？”也有人曾如是道。
在下反复思量：当年于横山最东的斗水庙里所置的是岳帝菩萨，西横山九龙庙里供奉是某某娘娘。想勿出除了赵公元帅以外，还有其它任何菩萨，值得春澜佃王祖上们信奉并崇拜的呢？
若是山神？但山神坐像历来无冠冕。这和现场的遗存，头部尚有残冠可辨识而不附。且山神和土地神一样，旧往众多的土地庙和山神庙那怕是最简陋最矮小，但都是供奉于庙堂，不会在露天。其它诸如擎金鞭金锏形态的菩萨，要么是门神？抑或是武夫？肥头大耳的弥勒佛和慈眉善目的观世音？可这些都与横山陈氏祖上们的履历风牛马而不相及。
四、五年前之某冬日。承蒙在老家的友人们，由互联网传来了几张他们在现场所拍摄的照片。在僱人清理后的该“石头菩萨”始才露出真容。
“旦复旦兮！”“公归不复？”——老朽不才。半知半解踌躇并迟疑着，历几许苦思冥想朝更暮改，依循残存痕迹推测揣摩，经多少番倦笔试行复原才终成如下。是耶非耶？任令评判。唯希冀日后秉有识之士者，能慧眼识珠付予行动还以昭然。真正使该这一处，极具地域文化象征意义的“石头菩萨”能重见天日。乃以告慰卓著先贤，或以可供人慕而瞻仰，亦也了本遗老之夙愿。甚安唉！
复原图注解： 上部座像“右手捧元宝，左手执如意”笑容可掬。旁侧题字“匪惟永逸，胤胄熙隆。”（连底部基座字，该原来有否已未可知）
下部图案：据痕迹推测是“卧地梅花鹿”和“手舞足蹈童男”。也由此判断其左侧无痕迹的空白处应为一童女。果实累累的桃枝下，童男戏嘻梅花鹿；童女于荷花池旁捧莲蓬陪伴睨视。整幅画面寓意为：于赵公元帅的庇荫之下财运亨通、延年益寿、多子多福、喜庆祥瑞。
注1 参见《上虞县志校阅》。
注2 陈春澜（1837～1919），名渭，字文江。浙江省上虞县人。冠年以前曾随叔父在汉口学经商。于后便谋转沪上独立发家致富。并陆续在乡行善而闻名于地方。尤其是在晚年，其曾先后倾囊出资几十万银元，率先在横山老家置办了春晖学堂。相继又邀约本地的经亨颐和王佐二位邑绅，协助其在白马湖畔开办私立春晖中学。因是历年来泽被桑梓，培植人才衷心公益事迹卓著。不仅获得时是历届官府的褒奖，更为邑人们交口称道。直至如今。浙江省春晖中学校，仍然是上虞的一张响铛铛名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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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8-23 16:16:33
